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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趙家村(二十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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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趙家村(二十一)

◎"你是何時發現我身份的?"◎

蒼穹幽暗, 遙遠的天際懸著一彎明月,斜灑夜空,掠過山丘, 從洞頂直直垂下。

繚繞的塵霧中,有無數顆粒在月光的影子下懸浮,像是流淌在水面上的光波。

那道光打在他的發頂。

少年坐在臺階上的動作不變,黑色的軟發遮住了他的額頭, 雙手托著臉頰, 爛漫道:“你在說什麽呀?”

他的左眼寫著天真, 右眼寫著無辜。

仿佛對路之魚說的話真的不知情。

不承認。

路之魚曾經預想過這個場面,因此也做好了應對措施。她眼珠骨碌碌轉了一下, 那雙杏子眼裏閃爍著如星隙般閃耀的碎光點。

微微彎了一下。

“我曾聽過一個傳聞,”她正對著趙言, 笑瞇瞇地給他下套,“人在死之前,會將自己腦子裏印象最深或者是死前所見的最後一幕,留在自己的眼睛裏。”

“你想知道,我在小巫眼睛裏看到了什麽嗎?”

空中殘存著一抹寂靜, 宛如針影落地可聞。

少年驀地擡頭, 直勾勾盯著她, 眼睛裏飛快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細光。

路之魚面上風輕雲淡,實則慌得要死。

她在賭。

賭他會不會承認。

其實她在說出這句話時,心裏存在很大的僥幸心理。

她方才所說的那些話自然是假的, 是她根據傳聞編造出來的,真實情況是人一旦死亡, 視覺神經無法工作, 大腦也會缺氧而死, 自然也沒辦法傳遞那些所見之物的信息了。

趙言垂下頭。

嘴角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一勾。一股黑霧自他腳底升起,那股宛如深淵,濃烈的仿佛能將一切撕碎的霧氣將他整個身子包裹其中,就像是徹底被深淵吞噬,融入黑暗當中。

接著,一只手率先從黑霧中伸出。

那只手在月光繚繞下襯得膚色冷白,手背依稀能看見骨架,青筋微凸,細長的手指微微一擡,骨節異常明顯。

他擡手輕輕一揚,黑霧盡數散去。

一個面容俊美的成年男人從黑霧中踏了出來。男人很高,四肢纖長,身材比例極好,黑紋雲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,孤身而立。

他披散著一頭烏黑柔順的發,尾端稍微卷起有些淩亂,額前兩側的劉海向外擴,稍擡起頭便將那雙隱在陰影下的眼睛露了出來。

天色太暗,月華淺淺,男人又背光而站,依稀間只能看得清他面容被收在陰影下的輪廓。

瘦削,下巴很尖。

這是路之魚對他的第一印象。

接著,男人又歪了下頭,眉骨處散意不掩。

一直以來隱藏身份的魔尊,終於在黑霧散去後顯露了自己的身影,在一個普通人類面前。

路之魚那雙褐色的眸子底微微泛起漣漪,就連呼吸都快了幾分。

她就那麽站在原地,定定地瞧著他。

原書中曾對薛纏有過這樣的描寫:

魔界之中,實力越強大的妖魔容貌越俊美。

薛纏無疑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個。

男人的眉眼是星河之外的冷,是春寒料峭下的微寒,是墨卷上暈染出的人間,清朗雋永,單單只是站在那裏遂給人一種不可褻瀆之感。

可偏偏他支著臉頰倚在王座上慵懶的姿態,與他那極端聖潔的臉矛盾又融合。

仿佛天上的神子落入地獄,從孤高的九重天墜入萬千罪孽染盡的魔海中,漂亮的容貌大顯光芒極盡迤邐,這份容顏在魔界之中無人能勝過他一分。

這樣一個人,光看他的臉誰能知道他就是那高高在上惡劣至極的魔尊?

而此時,他就站在路之魚面前。

“你是何時發現我的身份的?”

諾大的洞穴裏,突然回響起一道男聲。與男人俊美的外表相反,他的聲音是非常輕快的少年音。

路之魚強迫自己從他臉上移開視線,裝作平靜道:“一開始就知道了。”

薛纏輕笑了聲,“一開始?”

他一手抱臂一手支著下巴,好整以暇地望著她,等待著她的後文。

路之魚欣然道:“其實很好猜,換成我的話,如果精心準備一個游戲,我一定會見證著那批人的到來,要親眼看著他們入局後才放心。”

“不是嗎?”

這樣啊。

“嗯,是。你說對了。”薛纏對這個答案很感興趣。

這個世上有很多人在揣測他的心意,但像這麽準確無誤的倒是沒幾個。薛纏倒是不介意有人找他的破綻,他是個十分惡劣的人,做事全憑喜好,根本不能用常理來定位,他不僅不在意有人會找出他的破綻,甚至會對能找到他破綻的人多幾分好奇。

於是,薛纏投下一道視線,濃密如蒲扇的睫翼垂下,“那又如何呢?你以為找到了我,又能怎麽樣呢?”

路之魚後知後覺地眨著眼,仔細琢磨著他的回答。

停頓半晌,砸了咂舌。

可惡!還能翻臉不認人啊!

她盡量保持優雅,竭盡溫和道:“據我了解,魔域是有一套完整的規則體系,即使是身為主人的你也不能破壞。”

“你也說了,我是魔域的主人。”難得一見路之魚臉上會露出那種吃癟的表情,薛纏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,隨後道,“作為主人,自然有更改規則的權利。”

“你!”路之魚一噎。

薛纏歪了下頭,似乎還蠻期待她接下來會說什麽。結果令人失望的是,路之魚驟然憋住氣,臉上又生生擠出了個微笑,還算有涵養的跟他對著話。

當然,那也只是看上去,實則,她快要氣瘋了!她就沒有見過這麽不守信用顛倒是非的人!

打不過!咱打不過!

路之魚幾個吐息又平靜下來,唇瓣抿起,臉上還未彎起弧度時,那人又出聲打斷。

“你笑的好假。”

薛纏註視著她的反應,輕快道:“你之前可不是這樣對我的。明明早就猜出了是我,卻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,故意看我出醜。”

說至最後他倏然沈下臉,黑色的眸中隱約閃過一絲猩紅,“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呀?”

他的尾音上翹,說起來的話輕快又慵懶,讓人分不清他此時的心情。

路之魚垂下眼簾,執拗的相信自己的判斷,平靜出聲:“你不會。”

薛纏望著她。

“如果你想殺我的話早就殺死我了,可你現在還沒殺我……我可不可以認為,你不能輕易插手魔域中的事情。”路之魚好似又恢覆成那個對一切事情都處理得游刃有餘的人,雖然心中仍然有些慌張,但面上卻遮掩的很好,絲毫看不出來。

男人瞳孔一縮。

下一秒,霍然移步,幾個飛瞬便閃身到她跟前。

他太快了,快到路之魚根本沒有看清他到底是怎麽來到她跟前,然後掐著她的脖頸,扼住她的喉嚨,將她從地面上擡起。

“你當真以為,我不敢殺你?”

即便如此,他的語氣也輕松極了,仿佛殺人破壞規則什麽的對他來說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一時間,路之魚有些拿捏不準自己方才的故意激怒到底是否是正確的了。她垂著眼簾,艱難地在薛纏力道極重的手勁下奪取呼吸,也是這一瞬間她明白,薛纏是真的動了殺心。

“說呀,為什麽不說話?路姑娘這張嘴不是向來都是伶牙俐齒的嗎?”薛纏慢慢收緊自己的手指,感受著掌中的溫熱,有些不理解她為什麽不反抗。

“咳咳……”路之魚的臉肉眼可見的通紅起來,唇色泛白,半天喘不上氣,艱難道,“這是、你自己定下的……規則,咳咳……你不能殺我。如果、你執意殺我的話……咳咳,你、你也會遭受反噬。”

言訖,她明顯感覺到男人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幾分。

她垂下眼簾,望著手腕上的鈴鐺,心中那個古怪的念頭再一次升起來。

就為了測試這玩意有什麽功能便把命搭上去……是不是有些太荒謬了。可是不這樣做的話,她這輩子都無法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。

是的,路之魚從一開始就在故意激起魔尊的怒火,她在求死,不,或者說,她在假意求死。她研究過,原著中這個鈴鐺手環只有在路之魚自殺前才起過一次功效,所以,要想啟動它,必須得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刻。

感受到脖子上松了的力道,路之魚臉上扯出一個笑容,故意道:“怎麽?咳咳……你不敢殺我?難不成堂堂魔尊也會……懼怕反噬?”

薛纏冷著臉沈默半晌,不做言語。

那雙細細長長的瑞鳳眼輕輕掠過路之魚,不鹹不淡道:“你在激我。”

路之魚心裏‘咯噔’一下。

還未來得及說話,便被男人像是拎小雞一樣松了手扔在地上,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呼吸。

她喘著氣。

脖頸處已然有幾道紅痕,盡管此時天色昏暗,但也足夠看出她脖子上的那些痕跡有多麽觸目驚心。

當然,魔尊向來沒什麽憐香惜玉的念頭。

他甚至彎起眼睛,笑意盈盈地望著她,“我聽聞路姑娘懼怕僵屍,索性你總歸是要死的,不如被僵屍咬死好了。我還從未見過活人被僵屍咬死後是什麽樣子的呢?”

路之魚瞳孔地震,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。

男人卻已經蹲下身子,那只極具力量感的手擡起她的下巴,細細觀賞她臉上的表情,詢問道:“你覺得呢?”

我覺得不好!

路之魚還未來得及說話,他便已經自顧自地招了手,下一秒一具僵屍從天而降,張著血盆大口朝她咬來。

剎那間,路之魚渾身緊繃到極點。

她的喉嚨都被恐怖幹結住,牙齒咬緊,張大的瞳孔裏布滿懼怕。

不要、不要過來!

僵屍還在向她靠近,路之魚不斷後退,兩手攥緊泥土,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。

恍然間,她似乎看到薛纏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。

那股笑意夾雜著幾分好奇,純粹是想看看獵物在面對生死時會有什麽反應。

路之魚原本慌亂的心猝然鎮定下來。

不對。

這是幻境!

正在此時。

“叮當——”一道銀鈴脆響。

路之魚驀然回神,眼前根本沒什麽僵屍的蹤跡,高大俊美的男人也好端端地站在那頭,神色掀起笑意,兀自打量著她臉上的恐懼。

她好似從沸水中滾了一圈,渾身冒起熱汗。

盡管不舒服極了,路之魚卻顧不上身體的不適,搖搖晃晃起身,朝著薛纏走過去。

男人定定站在原地,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走過來,“怎麽?你要做什麽——”

突然,他的聲音霍然停住。

薛纏楞了楞神,漆黑的眸子底閃過一絲訝異,接著,微微低頭。

只見,路之魚捧起他的右手,素來狡黠的眸子裏第一次泛起茫然,因著她這舉措實在奇怪,薛纏便心存好奇地看著她接下來要怎麽做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她捧起他的手腕,在他的註視下,驀地張嘴大口咬了下去。

薛纏:“……”

疼痛感瞬間襲來,刺激著他的神經。直到一絲殷紅的血液從他的腕子上、從路之魚的齒間縱橫交錯地流了出來,像一杯傾倒的紅酒,順著皓腕蹣跚學步,卻擋不住重力,滴滴答答掉落在地面上。

即使這點傷對比他百年來所受的傷來說,實在算不了什麽,卻也讓他難得楞神片刻。

但隨著他手腕上血液的過度流失,薛纏的臉上竟不可抑制地欣喜起來。

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癲狂,眼尾泛起薄薄的紅,“很輕。”

他低聲呢喃。

這點力道對他來說太輕了。這樣也不會讓他疼痛,唯有再用力一點,咬下去,狠狠從他腕上咬下一塊肉,那樣或許還會讓他變了表情。

“叮當”

就在此刻,路之魚思緒被拉扯回來,如同踩在棉花上,整個人也輕飄飄的。

杏子眼逐漸清明,她滿嘴血腥味,濃重的讓她幾乎作嘔。

路之魚尚未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事。

那張嬌俏的臉上泛起幾分迷茫,大約是察覺嘴裏異味實在是惡心的要命,路之魚倏然起身,剛打算吐時,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,捂住她的嘴。

極淡的清香混合著血腥味一股溜入她的鼻尖。

男人手腕還在淌血,他卻絲毫不顧,眉眼含笑道:“別吐,咽下去。”

他眸底的癲狂還未散去,眉間聚攏著幾分戾氣,像是剛殺過人血洗屍海,嚇的她一時僵住,竟也按照他的話做了。

望著她那懵懵懂懂的表情,薛纏覺得新鮮極了,頗為有趣地望著她,“怎麽樣?我的血好喝嗎?”

路之魚瞬間醒悟,瞳孔瞪大,惡心的恨不得當場吐出來。

“你敢吐的話,我便將你吐出來的再給你塞回口中去。”男人涼颼颼道。

一聽這話,路之魚硬是生生忍住惡心反胃等感受,皺著眉頭心中怒罵鈴鐺與薛纏。

她算是徹底搞清楚這東西是什麽玩意了!

就是一個能將人欲望無限放大的東西,原著中路凈淺自殺時心底湧現一股後悔,想著這人世要是能重來一次就好了,於是,招來了系統。而她……方才的念頭竟然是咬一口?

她不理解啊!

她分明在緊要關頭爆發出對生命的渴望,只想著要活下去,為何會像是不受控地一般上來喝他的血?

這股明顯帶有圖謀的行動倒像是系統能做得出來的。

思及此,路之魚便開始喚起系統來,喚了好長時間,系統都沒反應。

……果然是它做的。

她就說自己怎麽會好端端地喝起血來……一提到血,路之魚又開始反胃了。

見狀,薛纏滿意地頷首。

他抱著雙臂,安靜地站在月光下,沈默一會兒後,才出聲道:“你贏了。”

路之魚驚訝地擡起頭,盯著他看。

怎麽?突然轉性了?

薛纏歪了下頭,詢問道:“你想要什麽?”

正如路之魚說的那樣,規則雖由他定制,卻也極大地限制住了他,故而他在魔域中不得輕易出手,否則會遭到反噬。

因此,他不會輕易插手趙家村內部的事。

他並非是個不遵守承諾的人,之前那麽說,也只是想逗逗路之魚,仔細觀賞她的表情。

沒想到,表情是觀賞了,只是……

薛纏微微低頭,垂眸打量自己還淌著血的手腕,看了半晌,大約覺得實在礙眼,他便擡起頭來,輕飄飄瞥了一眼路之魚。

路之魚立馬別開眼。

貓貓心虛.jpg

這種事情就別cue她了吧!看什麽看,她又不是故意的!都說了是被迷惑了的!

還看!!

須臾,漂亮俊美的男人低低輕笑了一聲,“說罷,想要什麽?”

路之魚立即回頭,飛速道:“魔域消失,放我們離開。”

“駁回,下一個。”

路之魚不可置信道:“還帶駁回的?”那她還要個什麽?

薛纏狹長的眼睛瞇起,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,只道:“明日便是第五日。”

路之魚竟莫名聽懂了他的意思,沈默半晌,緩緩道:“你是不是在魔域展開期間,不能動用自己的法力?”

“……”薛纏沒有說話,只是瞥過來極其淡薄的一眼。

“好吧,”路之魚聳聳肩,莞爾道,“那能先欠著嗎?等時間到了我再向您索取報酬。”

不知為何,薛纏對她這種忽而生疏的態度莫名地覺得有些不爽。方才怎麽沒見她這麽禮貌,口口聲聲‘您’叫著?

他骨子裏的惡劣瞬間又泛了上來,細聲細語道:“我可以給你一個期限,但同樣的,你若是破解不了趙家村的故事,那麽這場游戲,就算你輸。”

贏了得到獎勵,輸了大家一起送命。

非常……不公平。

但這種情況下路之魚也沒有辦法說什麽,只好捏著鼻子同意了他的要求。

於是,薛纏燦然一笑,一招手,一股黑霧頓時將他吞噬其中,黑霧散去時,他便又恢覆成小孩子的模樣。

趙言歪著頭,無辜地望向她,“路姐姐,不下去嗎?”

路之魚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,神色飄忽,眼神茫然。

您是戲精嗎?

影帝都沒你能演!

作者有話說:

第一更!

還有一更大約在晚上發!

求營養液澆灌本文,謝謝大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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